(1 / 13)

春天的风暖暖的,把柳巷子的树都吹绿了,早上的晨雾被风扯着,被初生的阳光照着,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绸缎,铺在半空,似乎刚刚洗过还没有沥净,断断续续坠落着一滴一滴、细细的水;燕子也来了,携着它们已经长大的儿女,低低回旋在瓦房的屋檐上,让人们心里平添了一点乐趣;小路上人们身上冬天的衣服已经破烂,依旧不舍得褪去,老人说:春捂秋冻,无论老老少少没有一点犹豫与迟疑,依然遵循着几辈子的规矩。

朱家开水铺子门前,朱老头正在收拾着劈柴,他的腰弓着,他的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破棉裤,依然系着那个油泽泽的围裙;他的心情大好,从他的脸上就能看出来,老人满脸的皱纹里埋藏着笑;他的行动看上去比平日里轻快灵活,他嘴里没有了骂骂咧咧,只有轻轻地埋怨,“昨天晚上的风不大呀,这柴火垛子怎么倒了……瞅瞅,这树都绿了……”

“朱大哥,您又絮叨什么啊!是谁拿了您的劈柴吗?”马来福慢悠悠走近朱老头,“这天暖和了,朱大哥,您身上这身行头也该换一换了,不是吗?”

“没有,没有,不能冤枉邻里邻居的,这天暖和了谁还稀罕这劈柴,……俺这衣服不换,不换,这天说不定还会冷……”朱老头抬直了身体,语无伦次,满脸堆笑,“马巡长,您早!进屋歇歇脚,俺给您冲壶茶?”

“茶就先不喝了,俺怕,俺怕有盯俺梢的。”马来福压低嗓音,哈哈腰,“朱大哥,俺看,这天不会再冷了,这都二月底了,你可不知道,城外山都绿了,树也绿了,庄稼地也绿了,麦子长势喜人!”

“但愿今年有粮食吃……只怕……唉!”朱老头唉声叹气。

马来福嘴里喃喃半天,他也只能附和着朱老头长吁短叹,他一边摇摇头,他一边向前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。马来福也知道,只要日本军队在中国土地上一天,那一些粮食就不可能吃进嘴里,他也只能空欢喜一场。

吴莲突然回到了柳巷子,她是跟着她的丈夫一起回来的。吴莲看上去似乎胖了点,衣服也很整洁,虽不是什么绸缎,上身是崭新的对襟红色花纹的夹衣,松松垮垮裹着她不高不矮的身形;柔黑的头发低低地梳在她的脑后,一个圆圆的髽髻,两缕蓬松的发梢垂在她的元宝衣领后面;下身是一条灰蓝色裤子,这条裤子是朱家老头送给她的布头做的,看着清爽。脸色多了温静。

“朱老伯,您好!”吴莲迎着朱老头走过去,弯弯腰,一边双手递上一包点心。

“奥,吴莲呀,你回来了,回来看看……看看……好,好,你看看,怎么还给俺准备了点心,多不好意思呀!”朱老头急忙一边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他一边接过吴莲递过来的点心。

“俺祖母活着时您多照顾,俺兄妹也没少麻烦您……俺不知应该给您说什么?”吴莲泪水盈盈,“朱老伯,俺去看看俺娘……”

“去吧,去吧!”

上一章目录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