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、熟褐 (1 / 5)

2007年湘城的秋天跟往常没有太大分别,黄叶满地,风沙迷眼;每天都有新的楼盘竣工,每天都有旧的民房被捣毁,打桩机的声音夜以继日,不知疲倦,写着巨型“拆”字的破旧建筑在苟延残喘;医院里人满为患,太平间里每天都会有新的尸体,数小时前他们还是一个个带着温度的生命,数小时后将会变成一堆骨灰;产房里不时传来啼声,声音或明亮或嘶哑,但这些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这些幼小的生命降生在什么样的家庭,这或许决定了他们的未来:医生、农民、教师、艺术家、警察、黑道人物、性工作者……富二代、官二代、星二代或者农民工二代等这些身份,在脐带剪断的那一刻便已注定。有人贫穷、有人富有,有人奋斗一生也抵不过别人一顿饭、一瓶酒、一款送给女友的包。

当兵后的欧阳俊说:生命不过是一发意外上靶的子弹。这话听着玄乎,想起来倒也实在。

欧阳俊遇上了点麻烦,准确地说是他的家里遇上了麻烦。欧阳俊的老子因为在某个大工程中存在经济问题被“双规”,祸不单行,其母也因涉嫌违规放贷被停职查办。事实上,他们涉及的是同一个案子。老公负责工程,老婆提供经济支持,听起来有点像开人肉包子店的张青和孙二娘。虽然平时大家都是“愤青”,特别是安哥,一听到贪官便怒发冲冠,恨不得拿个炸药包要跟谁拼了,但这事毕竟是落在欧阳俊头上,搞得我们都很是同情。

所幸结果没想象的那么严重,欧阳俊老爸调离原岗,退居二线,升迁基本无望;他老妈提前办了内退,每月领取一笔可观的退休金。

倒是欧阳俊的毕业去向,一下成了未知。

“安哥,我可能要跟你干了。”喝酒的时候欧阳俊冒出这么一句话来。

我因为上一个项目赚了点钱,加之工作后跟宿舍几个人联系更少,便叫上他们几个聚一聚。

“您这是几个意思啊?”我大着舌头问道,“他马上就要去当兵了。”

“对,当兵。我也去当兵。”欧阳俊像个武功盖世的武林侠客,他只消一开口便封住了我们所有人的穴道,让我们动弹不得,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。

欧阳俊似乎很是满意这效果,他夹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,再慢条斯理地抿一口酒,“我爸的意思是,我去部队待上两年,混个‘退伍军人安置卡’回来,就可以直接当公务员了,连考都不用考――到时候,我爸这边的风头也算是过去了。”

“你自己怎么想的呢?”我问道。

“挺好的!比直接上班要来劲,”欧阳俊看看我,再看看大家,“其实我也有过当兵的梦想,只是过去没机会而已。”

“你知道当兵意味着什么?”

“吃苦受难。”

“还有呢?”

“被人约束,没有自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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